ZT:文化–庞加莱猜想背后的故事 

有时候，我们在评论一个人的粗俗，我们会说："这个人真没文化"。其实是他有他的文化，我们有我们自认为的文化。

1904 年，在中国还是清朝，我们还认同男人梳一条大辫子的文化的时候，有一位叫亨利•庞加莱法国人闲着没事构思了一个非常多余的问题：究竟美国的甜甜圈在拓扑的三维空间上是不是可以看作成一个中国的馒头。拓扑学的公理认为甜甜圈是甜甜圈，馒头是馒头。区别就在于，甜甜圈中间有一个洞，如果不把甜甜圈掰断，甜甜圈永远不会收缩成一个馒头那样的三维空间。为什么？

这个问题如此多余，全世界许许多多的人，也是闲着没事的人，反反复复论证了100年，终于搞出了一个所以然。2006年，在西班牙举行的4年一度的第25届国际数学家大会，把那一年世界数学的最高奖-菲尔兹奖-颁发给了俄国的数学家格里戈里•佩雷尔曼。奖金1万美元。约等于中国一个教授一年的工资，或美国一个教授一个月的工资。奖励他证明了庞加莱猜想。

才一万美元，有没有搞错啊？那是世界上多少数学家100年以来前赴后继的呕心呖血的努力。

美国克莱数学研究所觉得也是太少了点。在2000年的时候，为了鼓励更多人投入到这个游戏，它出了100万美元，说是如果有人证明了庞加莱猜想，请把成果贴到它的网站上，两年之内如果没有人推翻他的成果，100万美元就是他的了。 

用我的文化去理解，是重金之下必有勇夫。这不是吗？2000年以后，马上就有几组人宣称，他们在搞，并且已经搞出了眉目了。其中有耶鲁大学的克莱纳和密歇根大学的约翰•洛特。哥伦比亚大学的摩根和普林斯顿大学的田刚。美国里海大学的曹怀东和中国中山大学的朱熹平。

这里提到的这几组人里面的有几个人曾经是数学泰斗丘成桐的学生。 

根据百度百科的介绍，丘成桐1949年出生于广东汕头，在香港长大。应该算是香港人，讲广东话，当然也是中国人。14岁那年，父亲去世，全家生活困难。丘成桐不得不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后以优异成绩考入香港中文大学数学系。19岁到美国加州大学伯克莱分校上学，师从陈省身数学大师，获数学博士学位。1978年 28岁的丘成桐证明了卡拉比猜想，与闻名中国的陈景润一起登上了芬兰召开的国际数学家大会的讲坛。1983年（波兰），他被授予菲尔兹（Fields）奖，这是世界数学界的最高荣誉；1994年，他又荣获了克劳福（Crawford）奖。除此之外，他还获得过美国国家科学奖，是美国哈佛大学终身教授、美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外籍院士。他创立了宇宙数学模型"弦理论"，创立了几何分析等学科。 

他是中国人，中国人有中国人的文化。 国人的文化与西方文化有些什么不同呢？不同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是希望自己的小孩要听家长的话，听老师的话，要尊师重道，所谓师道尊严。举个例，几个小孩逃学，在家里的地下室里捣弄些什么，让大人们发现了。中国的家长的处理方式会是，"你们几个小孩，不上学，在这里玩什么游戏？滚出来，帮我收拾房间去，中午不许吃饭。" 是让美国投资银行搞融资的人发现了，处理方式会是，"你们几个小孩，不上学，在这里玩什么游戏？你们要不要钱，我给你们1亿美元，不够，我再给；你们接着玩，我帮你们买饭盒去。"这就是不同的地方。

据说，到了21世纪，美国首富前12名，有9人都是逃学玩游戏玩出来的，都没有上完大学。有一天（也是据说），美国甲骨文公司的总裁被请去为美国一家名校大学毕业生做演讲。他张口就说："同学们，你们很不幸啊，很失败啊，因为你们毕业了。这意味着你们今后赚钱能赚到20万美元年薪就到头了……你们看，我大学没有毕业，就出来混了；微软的比尔•盖茨大学也没有毕业，也是逃学出来混了；戴尔电脑的戴尔也没有毕业，也出来混了；在坐的还有没毕业的吗？赶快跑啊！" 这是美国文化。这是美国文化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文化的差别，美国的那几个小孩在地下室里搞出了微软，搞出了雅虎，也搞出了谷歌。中国的小孩在家长和老师的鼓励下和帮助下，后来也搞出了百度。但是，那是"后来"。 
数学泰斗丘成桐觉得他有些中国学生，没有恪守"一朝为师，终身为父"的中国文化传统，不大听他的话，闹着要跟他分道扬镳。令他气愤的是，陈省身大师去世以后，按照中国论资排辈的文化传统，他应该是坐了中国数学界的第一把交椅。他回到北京一看，根本不是这一回事。表面上，中科院、清华、北大和上海复旦的各位数学界同仁，大家对他都客客气气，来往起居方面都照顾得妥妥当当。但是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全部不作数。他想在中科院、清华或北大搞一个"数学研究所 "，大家都说"好事，让我们研究研究，再申请领导批准批准。" 

更令人气愤的是，2002年，国际数学家大会终于轮到在北京举行，他作为中国人，又是世界数学泰斗，申请作为其中的主要发言人，中国的组委会竟然没有批准。想当年，1978年，在芬兰赫尔辛基的第18届大会上，他应邀作为主要发言人，作了一小时关于证明卡拉奇猜想的报告；而大会给陈景润的哥德巴赫猜想的发言才45分钟。后来发现是他的其中的一个学生做了手脚，拆了他的台，那个学生成了大会的主要发言人。整个中国数学界由各方面利益台前幕后的运作，他成了大会多余的人。这气得。句号。无话可说。句号。

后来各方面的讯息透露，中国科学院数学部的院士名额基本由清华、北大和复旦把持，而名额由北京和上海基本平分。院士里面有千丝万缕的个人关系，例如，某某人的妹妹、妹夫，一家三口都是中国科学院数学院士。不敢说，这裙带关系是不是中国文化的特产。

数学泰斗丘成桐再追查下去，发现的问题 - 应该是文化或人情世故方面的问题 - 更为严重，至少是他认为非常严重。我们中国学术界搞了一个"长江学者计划"，本来应该是全职回国工作的专家学者才享受"长江学者"的待遇，但他的那位学生以及某些人竟然可以同时全职在美国和中国工作，同时享受"长江学者"的待遇。还有最近，中国到处搞"领军人才"，把国外镀金后的各方面人才用重金请回去，不管出不出成果，供养起来。而国外的名人，不少人觉得回国有钱捞，不捞白不捞。

数学泰斗丘成桐气愤不过，在全国媒体上，向北大、清华的学术腐败发起挑战。演出了一幕在外国人看来是"窝里斗"的大戏。"窝里斗"绝对是亚洲文化，君不见，日本、韩国和台湾等民主国家的国会议员常常在国会开会时大打出手吗？丘老师觉得跟那些"数学院士"的"北佬"讲广东话是讲不清楚的了，只好一方面重点培养讲广东话的人才，另一方面找别的地方搞"数学研究所"，为祖国做贡献。

他找到了美国里海大学的曹怀东和中国中山大学的朱熹平。曹怀东原来清华大学毕业，是不是讲广东话，我不知道。朱熹平是我们学校的，讲广东话。2002年夏天北京国际数学家大会以后，丘成桐指导曹怀东和朱熹平加快庞加莱猜想的证明的工作。因为他了解到那位在大会上做他手脚的学生也正在搞庞加莱猜想，并且很快就要出成果了。作为世界数学泰斗，丘老师对世界数学的几个前沿阵地的争夺是心中有数的，对进展情况也是心中有数的。出成果嘛，总之就是在美国的这几家名校的数学系，哈佛、麻省理工、普林斯顿，或是加州伯克莱分校。 

想不到"山外有山"。2002年11月，俄国数学家格里戈里•佩雷尔曼在花了8年时间的研究后，将他证明庞加莱猜想的构思粘贴到一家专门刊登数学和物理论文的预印本文献库网站上。并用电子邮件通知了在美国的数学同仁。 

佩雷尔曼，人称数学隐士，1966年出生，16岁时，摘得1982年举行的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牌。从苏联圣彼得堡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后，佩雷尔曼一直在苏联科学院圣彼得堡斯捷克洛夫数学研究所工作。上个世纪80年代末期，他曾到美国多所大学做博士后研究。曾经与那位做手脚的学生是同学。1995年，他回到斯捷克洛夫数学研究所，继续他的数学方面的工作。他为人低调，遁世远引，几乎与世隔绝，和母亲和妹妹住在圣彼得堡郊区的一栋小房子里，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不接受任何方面的奖金。 

美国的数学同仁，看了他的构思的论文，2003年，邀请佩雷尔曼来了一趟美国，在纽约大学石溪分校、麻省理工学院、哥伦比亚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就证明庞加莱猜想作了系列演讲；同时又发表了另外的两篇相关的论文。回到圣彼得堡后，他与世隔绝，隐居起来。他认为他已经为世人表述过自己的思想，网上贴的三篇论文就是一切，其他的事情都是多余的。 

他在网上发的论文在美国引起了轰动。上文提到的那三组人，根据他的思路，继续工作并写出了详细的论文。耶鲁大学的克莱纳和密歇根大学的约翰•洛特详细解释佩雷尔曼对庞加莱猜想和几何化猜想的证明。哥伦比亚大学的摩根和普林斯顿大学的田刚根据佩雷尔曼的描述写出长达473页的详细论文。以上两篇都完整地发表在美国克莱数学研究所的网站上，那可是一个100万美元奖金的网站。美国里海大学的曹怀东和中国中山大学的朱熹平也将长达328页的论文发表在2006年6月号《亚洲数学期刊》上，由丘老师主持和指导，这篇论文同时完全证明了庞加莱猜想和几何化猜想。他们也想把论文放到美国克莱数学研究所的网站上。 

不知丘老师出于什么考虑，有可能是出于：要先于他的那位做手脚的学生把成果拿出来吧，有可能是想抢在即将在西班牙召开的第25届国际数学家大会之前把成果拿出来吧。2006年6月3日，丘老师到北京人民大会堂开记者招待会，向全世界媒体公布了曹怀东和朱熹平完全证明了庞加莱猜想和几何化猜想，是中国人献给世界的又一伟大成果，是中华民族的骄傲。搞到我们学校中山大学着着实实地高兴了一番，庆祝了一番。媒体甚至去了朱熹平的老家一个乡村小学做了大规模的采访，说朱熹平如何从一个农村小孩成长成为世界顶尖的数学家，攻破了庞加莱猜想的难关。 

"糊了"，原来是诈糊。 

我认识朱熹平老师的太太，我们私下还说，他们家有可能获得那100万美元的奖金。 这里我们不是讨论100万奖金的问题，我们还是想说文化的问题。 问题是，西班牙召开的第25届国际数学家大会没有把证明庞加莱猜想的成果归功于其他的三组人，而是归功于数学隐士佩雷尔曼。 

佩雷尔曼有他的文化背景。他的文化背景告诉他，也告诉世人，他没有领奖的习惯。1990年代的时候，欧洲数学界已经颁发过给他一个奖，他没有去领；这一次国际数学家大会颁发的世界数学最高奖-菲尔兹奖，他也没有去领；也没有去申请美国克莱数学研究所的那100万美元的奖金。 

他不缺钱吗？不，他们家生活非常的拮据，生活非常清苦，与当年陈景润有一比。当有人来请他去领奖和领钱的时候，他只是说，领不领奖和领不领钱无所谓了，反正庞加莱猜想这个数学难题解决了就好了。他还要别人不要再来打扰他，他说他已经退出了太过功利的数学界，改行去当清洁工了。 

这是不是文化的差异呢？我们学术腐败，追名逐利，真能为我们赢得什么东西吗？佩雷尔曼不去领奖，不要奖金，他的成就难道就得不到数学界和世人的认可了吗？ 现在2009年那100万的奖金还在那，没有人去领，也没有人够资格去领。美国克莱数学研究所正在研究是把奖金捐给圣彼得堡市呢，还是捐给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 

让我用世俗的、功利的文化去替佩雷尔曼想一想，如果佩雷尔曼报美国克莱数学研究所，去申请那100万美元的奖金，第一，他得纠缠于其他三组人。那三组人，虽然不是原创，但是已经搞出了完整的论文并且先于他上报了。名气分不了，钱总得分一分吧？第二，如果要了美国克莱数学研究所的钱，给世人的印象是美国克莱数学研究所支助了他的研究成果。问题是，你那个破研究所有能力搞出这样的成果，能证明庞加莱猜想吗？不是我佩雷尔曼夸口，你们研究所里面有谁能看得明白我佩雷尔曼写的证明庞加莱猜想的论文？ 

独孤求败，我什么都不要，那成果就永远是我佩雷尔曼的，要了，就俗了。一万美元，一百万美元，甚至一亿美元，其实不算什么。 

这也是一种文化修养，对吧？